佛法西来数千年,不信者多,信者亦不少,或赞或谤,将信将疑。近来欧风东渐,不信鬼神,视佛法为迷信,而不知佛法乃破迷信之宝炬也。因佛教而用之钱财,名曰浪费,而不知因佛教所用之钱财,功德无量也。
镇江某报载有废除焚化纸钱纸衣纸房屋等,谓此是迷信,是虚假,是浪费钱财不惜正用,以不见有鬼神来领受故。余见而喜之
!以世人能知虚假而破迷信也。能节浪费而惜正用也。然但知其小,而未知其大也。知其末,而未知其本也。余今引而伸之,扩而大之,藉以明迷信之根本,识浪费之源底云。
彼所谓虚假者,以纸作钱作衣作房屋等,其钱其衣其房屋假名无实,故曰虚假也。然此纸钱等,虽然是假,不得因假而废除。
何以故?余观世人,以铜造钱,以纸作币,以布作衣,以土木瓦石造房屋,亦同假名无实。吾料世间之钱衣房屋等,不可废除。此假既不可废,彼假何独可废耶?
彼所谓迷信者,即以纸钱衣等本非钱衣,而认为钱衣,故曰迷信也。然认纸为钱衣等,虽是迷信,而不可破。何以故?
余观世人之身,由地火水风四大和合而成,本不是身,而世人即以四大为身,复以此身生种种贪着,起种种嗜好,衣不厌细,食不厌精,岂不过于认纸钱衣之迷信乎?吾料世间之人身,绝无破除之理。此迷信既不可破,彼迷信何独可破除耶?
彼所谓浪费者,以纸房屋等是假故,因假而费财,故曰浪费。然造纸房屋等,虽是浪费,未可苟免。何以故?
余观世人,以四大为身,亦同是假,因假身而费财,胜此万倍,如置田地,造宫室,娶妻妾,雇奴婢,乃至衣食器具等,无非因假身而用,同名浪费也。吾料世人之假身之应用,万不可免。此浪费不可免,彼浪费何独可免耶?
今人已知纸钱纸衣纸房屋是假,而不知天地万物有情无情之身无不是假。已知化纸是浪费,而不知美衣美食美住处美器用,乃至一切资身之具,无不是浪费。是以余曰:只知其小,未知其大也。知其末,未知其本也。
或问:衣食住处,有资身之正用,何得亦谓之浪费也?
答:如尔所言,衣食住处,可以资身,享受快乐,即为正用,非浪费也。然则,烧化纸钱等,祭祀先亡,报德酬恩,亦有用处,何以名为浪费耶?
夫纸钱是假,人身亦是假,资身之具,因假身而费,正是用非所用,焉得不谓之浪费乎?
鬼神本不假,报德酬恩,正是光明正大之用,焉能谓之浪费乎?
孔子曰:事死如事生,事亡如事存,孝之至也。如是先亡,昔日之所需,岂不应当一一敬奉之乎?以此用而为浪费,何用而非浪费乎?
余谓世人不知纸钱等是假,非愚也,乃真诚也。以先亡为假,不知报德酬恩,是真愚也,非智也。而又以先亡不来领受之言,自欺欺人,是为愚中之愚也。
化纸之费非真费,而人不俭骄奢,是真浪费也。又欲废先亡之祀典,充资身之靡费,是为浪费中之浪费也。
信鬼神之迷非真迷,而人不识本有之身,是真迷也。又认四大假合之身为身,是为迷信中之迷信也。
化纸之费有限,资身之费无穷。化纸为费能表孝心,能酬祖德;资身之费,增长生因,感受苦果。报祖愈大,功德愈深。资身愈厚,业报愈多。何轻何重,何得何失,我人何不思之耶?即不省无穷之费于自己,而欲废有限之费于祖宗,居心何忍!
今人实欲蔑视祖宗而曰祖宗不来。岂知鬼者阴之灵也。鬼之处世间,犹水之处地下,无在无不在,何来之有耶?而且鬼之形状,非肉眼所能见,即以不见而谓不来,岂非妄议鬼神,自欺欺人者乎?
孔子曰:慎终追远。又曰:祖宗虽远,祭祀不可不诚,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。尔何以不信也?可谓孔子之知识如尔之知识乎?为人子者,当三复孔子之言,不得以邪说而乱正道也。
人进虚假之物于鬼,鬼享孝诚之心于人,感应昭著,故能古今相传不朽。若人有酬祖之诚心,而无表示之假物,则孝诚之心不显,而宗亲之德灭亡。废宗亲之祭典,即废宗亲也。
所以余曰:纸钱等虽假,不可废也。果欲废假者,当先废自身。
所谓废身者,非断身命也。但欲自知四大假合,非我之身。此身不常,终当变坏。知此身是苦之根,是迷信之本,是浪费之源。不以此身为身,荣亦可,辱亦可,富亦可,贫亦可,贵亦可,贱亦可,观此身如观纸钱等,则身不废而自废矣。
自身废,则浪用不免而自免矣,迷信不破而自破矣。此之谓真识虚假,真破迷信,真免浪费,真惜正用也。
古人云:只缘认得我字太重,故多无理之贪。又云:不复知有我,安知物为贵?然乎其言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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